10.5.10

出於您腹



mum
出生在潮陽的您從沒機會唸書,十六歲獨自偷渡來港,寄住大舅家。報大兩歲取得香港身份證,展開早出晚歸的工廠生涯。每天專心努力幹,每月微薄的薪金,全數寄回潮陽老家;不懂寫信的您,鄉思欲寄無從。
十九歲認識了老爸,甘心同喝一瓶可樂。二十二歲結婚,年多後有了首顆愛情結晶。臨盆前穿天嚎叫人之常情,您卻抵著唇十八小時不吭一聲。只有五磅重的女嬰,在子宮裡只待了七個月,臨到世間哭啼多病足一年。多少深夜,為免驚醒同住的叔叔姑母和奶奶,您抱著我整夜在只有百多尺廳房合一的公屋裡來回踱步,累透的您站著都入睡,冷不防膝蓋落地,手還是緊抱著我沒鬆開。
您的手一直也比我的大,多少次我認真的輕握著,驚訝它即使幹了無數粗活仍不失溫軟。米蘭飯、打獵雞、燴牛舌、臘味飯、花膠湯……一枱菜餚您信手煮來,中西合壁混然天成,實在好吃得讓人沒話可説。還記得在那沒有升降機的故居,您天天來回走三百多級樓梯,為的是買一大籃子最新鮮最便宜的食材,好讓我們吃得胞足。
拂弄著您的髮,當中有多少根是為我而白? 我年少輕狂的那些日子,事事好像跟您對著幹,總讓您操心傷神。您處事勤快果敢而井然有序,率性而粗心的我雖出於您腹,卻好像沒承傳您半點基因。今天,偶爾跟女兒角力磨蹭的我,開始明白當年的您多一點點。
在那寒冬晚上,就是我和女兒爬上您床然後同蓋一張被子那天,我們的頭緊緊黏在一起,夾在中間的我好像聽到我們三代人的心,正同步的律動。